被阉割的山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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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|女性】俗念

简介:

“如果把刘念比作沙漠中久行迷途的旅人,温欣就是甘霖,是昆虫刻在基因里的趋光性。”


   这里是万家灯火。

   正值年关,形色车辆往来憧憧,灯笼里零星的红光满溢出喜庆,汇聚成川,满目星河璀璨的中国红。

   而刘念赤脚站在窗前,单薄的玻璃隔出两个世界,间或炸开的烟花倒映在一双黄浊的老目里,刘念几乎能沿着窗缝儿嗅到点硝烟味。

   没开灯的室内尤为安静,能听见隔壁病房小孩的咿呀声。老张家今天打包来了年夜饭,时下一家人正唠着呢。

   刘念的嘴角翘了翘。

   除夕夜是该沾点年味,喜庆。


   许是年纪大了,她近日时常想起些往事,女孩青春洋溢、饱含笑意的一声“叔叔阿姨新年好,我来给你们拜年啦”就这样迈过斑驳的回忆,递进耳里。

   寒气从脚底逼上,刘念徒然打个激灵,这才发现脚已经冻麻了,太阳穴也突突地疼。

   “唉,不服老都不行咯!”她嘟哝一声,慢腾腾地挪进了病床里,摁亮了手机屏幕。

   在这款式老旧的手机里,她看到两个女孩手牵手笑得很欢,亮晶晶的眼里是青涩的朝气,和隐晦的爱意。

   刘念又翘了翘嘴角,眉目尽是苦涩与苍凉。

   这个年,还很长。


   一·路遥马慢

   刘念有个观念传统的妈妈,在耳濡目染下,她理所当然地是个观念传统的女孩,又理所当然地长成一个观念传统的女人。

   所以当她确认自己对温欣的心意时,等同于天打雷劈。

   温欣是个单纯爽利的女孩,她的死党,自小生得身高体长,一张嘴伶俐得像是开过光,远不及名字那般细腻。她嘴角一勾,总笑得很纯粹,豁达乐观的性子对于过分敏感的刘念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。

   如果把刘念比作沙漠中久行迷途的旅人,温欣就是甘霖,是昆虫刻在基因里的趋光性。

   守旧的刘念因此饱受了半年暗恋的折磨——这条路太长也太难,她没有信心也狠不下心拖着温欣陪她走完。

   尽管情书早就写好,表白却全然是临时起意,源于从和表姐的聊天窗口里弹出的一句话:“如果错过她,你会不会后悔?”

   如醍醐灌顶,一切在瞬间有了答案。

   刘念跌跌撞撞地冲下楼,电脑都没来得及关。

   想见她。

   现在,立刻,必须要见她。

   “都这么晚了,你去哪?”客厅的钟指在九点一刻,奶奶担心地跟了出来。

   “去温欣的学校,我找她有急事!”刘念跳上自行车,生平第一次把车蹬得飞快,奶奶的声音立刻落在身后。

   “这孩子!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等明天再说吗!”

   “她快下课了,再晚就来不及了!”

   ……

   刘念在黑暗中叹了口气,遗憾那封告白的情书没被保存下来。

   时间过去太久,她已经不记得信的内容,只记得温欣看信时的愁眉不展,和要把她从班级门口拽走的怒气腾腾。

   那是刘念第一次见到温欣发火,吓得大哭,发着抖却犟在楼梯上死活不肯往下走。

   “不行,你得现在就和我讲清楚!”刘念几乎是在尖叫,好在距离晚自习结束已经很久,“这下分开的话,你肯定再也不会理我了!”

   当晚她们聊了很多,即便是那样尴尬的境地,温欣也依旧坚持把刘念送回家里,记忆的碎片接着跳转到了次日中午得到肯定答复的喜极而泣。

   刘念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,又哭又笑地乐了好久,她小心翼翼地没发出任何声音,生怕被厨房里的奶奶听出端倪——

   那份无人能分享的、晦暗的幸福。


   二·山水亘长

   关于她们,刘念记得很多。

   她记得她总喜欢搜刮路边的花花草草,编成草戒戴在两人的手上;

   她记得她收到的第一朵玫瑰是温欣藏在书包里带进她家的,光秃秃的一朵,裹在塑料袋里被憋得半蔫;

   她记得大学后的第一个七夕,温欣因为实习没法回家而生气,她赶到温欣在的城市后,温欣气鼓鼓地从身后掏出来的玫瑰;

   她还记得临近工作,二人各自奔波,忙里偷闲的一次视频里温欣委委屈屈的那声“你多看看我好不好”。

   但刘念说不上自己的心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。

   在十七八岁的年纪,她也曾叫嚣着“存在即合理,相爱即正义”,凭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焰坚信“山海皆可平”。

   然后?

   然后爸妈新生了白发,笑着说不知道她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。藏在皱纹里的,是她负担不起的期待。

   每每有亲戚的小孩来家里玩,奶奶也总团团围着转,脸上难得地满挂着刘念成年后就少见的笑意。

   所有的信心都分崩离析,刘念瞬间溃不成军——

   我怎么敢?

   我怎么敢!

   我又怎么忍心!

   她最终还是选择和温欣分手,在二十九岁那年嫁给了从高中起就在追求她的男人。

   “我没办法,我真的没办法……”最后的对话刘念说得语无伦次,眼泪总把到口的言语冲得支离破碎,像告白的那晚,“我一直以来、真的,特别喜欢你……”

   “我不怪你。”温欣道,十数年如一日的迁就。

   ……

   再往后的日子刘念就记不清了,她嫁了人,也生了孩子,没有人知道她曾和女人也谈过恋爱。但尽管她能藏起性取向,爱意却无法伪装。

   她无法爱自己的丈夫。

   这也把她的婚姻逼到了尽头。

   “你这一辈子除了你自己,就没爱过人。”丈夫离家时的最后一句话被吞没在沉重的摔门声里,刘念垂下眼,在原地站了许久。

   我怎么没爱过人?

   那是十七岁的初恋,我陪她计划过一场旅行,我们一起到过海,她送我每年一朵的玫瑰,我们在摩天轮上深吻,她答应我的那天是我生平仅次的喜极而泣。

   你凭什么说我没爱过人?


   离婚后,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刘念,工作、退休,长辈逐个离去,孩子成家立业,她的一生已经能望到头。

   刘念收回思绪,将视线移向窗外通明的灯火。

   想来唯一遗憾的,是没有一次站在阳光下说爱你。

   她躺回病床,浅浅地喘了两道,随着渐浓的困意阖上了眼,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来。

   这是我的人生。

   我不后悔。

   即便这里的万家灯火,

   没有一盏是等我。

   【全文完】

      -林绅-

   *根据真实事件改编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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